Core Dump 20200425(小王)
我失去了心爱的人,循规蹈矩让我失望,我要找小王说说话,他什么都明白。小王最近买了一堆小时候五毛钱一包的劣质辣条,说是要“怀旧一下”,他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过过瘾,不料之后却猛喝水,还辣出了鼻涕,他就是这么个有点2的主。我来到他那,他正在撕开一包不知道什么的小食品,从里面一小根一小根地取着吃,大概是被辣怕了,但小王还能吃点辣,所以他一丁一丁地吃,把0.38块钱(不包邮)的小食品吃出了几十万珍馐的感觉。小王见我过来,不慌不忙:你的事儿我都知道。然后把袋子递向我,由于他买了很多所以递向我的时候显得很大方。我应邀捏了一小撮,橙红色、像曲别针一样呈半透明状的细小辣条,虽然看起来制造粗劣,但气势却让人流出口水。
我却无心吃辣条:我很伤心,不是伤心离别,而是伤心那种不可挽回的宿命感,好像一个小金鱼要在大后天死,果然大后天它就要被捞上来,随着呲啦一声,灵魂变成大气浮尘的一股油烟味;我无法创造奇迹,我无法改变他人,虽然我一直声称自己什么也不做也是行动的一种,但不管怎样,我在挽回这一点上就是无能为力,无从下手。就好象,我所以为的“他人即地狱”虽是客观事实,但并不是定论,应该有个更大的逻辑体系来容纳;可事实却是,不是多元化的他人,而是多元化的地狱。如果大家都相信我的观点,那一定会很好:所有人都把彼此当朋友,深爱着对方,没有任何小心眼和质疑;但他们就是不相信!天啊,怎么讲,无论怎么讲,就是没招,死活不行!小王啊,我该怎么办啊?我怎么也想不出改变这一切的头绪。
小王听罢,放下小食品,用餐巾纸擦了擦手,一边看着我一边喝了口水,他似乎对我的哭诉并不感冒。事实上果然如此:你可够啦!什么奇迹不奇迹的,那都是你自己规划好的奇迹!还相信你的观点,狗屁!你不是要尊重人家吗?你不是要寻找“灵魂伴侣”吗?好嘛,现在事与愿违,你倒拿出宿命感大吹特吹,好像人家就该活成你那熊样?是啊,你是活得比较潇洒,什么彩虹屁都敢放,当然这一点我个人是比较欣赏,也希望你能保持下去,但是用你自己的方法论去污染人家?不是说要完全的接受吗?把控制欲完全收起来吗?你看看你看看,倒不是看你这摊子烂事,看看你那个熊样!你还说人家拧巴,你自己就先扭成麻花啦!你就是活该!
小王一个劲的吞口水,他一发火本来充血的口腔更严重了。小王大口灌了口水,脸腮鼓出来,好让凉爽的水遍布他炙热的口腔。之后他把眉头一消,拿出好声好气:所以你难过什么?
我不知道。如果说我难过在自己自私的一厢情愿,那我的难过其实很卑鄙,甚至不该拿出来讲。小王这厮真厉害,毕竟他能窥探到我灵魂深处,他这么一说(其实是骂),我感觉好多了,不是因为事与愿违,而是我明白自己为何难过。小王一下子就戳穿了我的无理取闹,让我清醒。但接下来的问题是,我该如何处理难过的情绪。我承诺过不借酒浇愁,所以我能很清醒地来找小王解惑,倒不如说,这正是我来找小王的契机:可是小王啊,我还是很难过,我失去了她,我这么多年唯一找着一个能说上话的,结果因为她…她不相信什么是爱!所以我们越是靠近,就越刺痛,所以我和她必须做个了断,不能这样暧昧下去,那不是爱,而仅仅是欣赏,就像博物馆玻璃罩子里充满氮气的两个古代雕像,天啊,我可不想那样。但割舍之后我的难过慢慢就伏上来了。呵呵,说白了,我其实就是自大狂,想让整个地球都绕着我转,不绕着我转我就难过,而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不都这样吗?我们以为自己在为别人好,其实远不是那么回事。而问题的关键在于,我接受别人自大本身就是自己的一种自大,这个事情除了跳出你自身来思考,就是个无底洞,如公共卫生间面对面的镜子一般充满了通往没完没了的虚无过去。但是说我如果跳出我自己思考问题,我就不能把我的欲望和连同私心一起带出来,像当年诺曼底拖着肠子的士兵。总之我应该觉得这种难过合情合理,应该深刻地感受它,它是我各种体验不可分割的一员,我要持有这种伤痛,应该积极地体验。
“因为逃不过去呗。”小王激动地接话茬,他像驾校教练“两天就全学会了”那样激动地吹嘘。但这之后小王又问道:你打算这么激动地难过,这到底算什么?
算是成长吧。我答到,继续对小王说:因此我不打算遗憾,我以后会很自豪:我爱过一个人,她有一瞬间也很爱我,但最终由于她不认可“爱”这个概念,因此我们必须分道扬镳。
我摆出一副乐观欠揍的臭脸,小王喝彩。他一激动,塞了一大口辣条进嘴,意识到的时候时机已晚:他僵在那,不敢动口嚼,他连脖子都不敢动,扫荡桌子去找水。他喝了一口,绝望地发现水仅仅把辣条的糖和盐泡了出来,并没有什么辣味渗出。但小王这个人实在是抠门,进嘴的东西绝不吐出来,因此他缓慢地咀嚼辣条,然后猛地咽下去,等待辣味的伏击,但并没有辣味袭来。他不放心,又喝了小口水,说:你看,你自己一激动,也成了宿命论了。“必须分道扬镳”,你之前不是害怕宿命感吗?你在害怕她的宿命感,然而人家到底是怎样思考其实你根本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你们不合适!你只是不敢这样下定论,因为你不甘心,还是有占有欲,有控制欲,所以你会觉得难熬,觉得自己希望落空。你这样啊,乖乖,可能“谁都看不上”。但是经历过如此这般的话,你还打算贯行你这种处事方式吗?你既不喜欢自己的欲望,还想把事情做的很高尚,你可能确实是个渣男,你好好考虑考虑。
我知道小王在激我,嘲讽般看我涨红的脸,等着我张口吐出什么象牙来:去你妈的。老子不是渣男,我搞不懂,一受伤害就高声嚷渣男,那满街都是渣男,都是性变态。如果说渣男称号能缓解伤痛,那我愿意背负这个骂名,但我害怕的是整个群体,整个社会都是这个样子,那实在是非常遗憾;所有人都假定恶意,视他人为魔鬼,是啊,可能他们终于有一天为了免于恶意,拒绝接触,但由于人本身不可忽视的欲望无处发泄,就会潜移默化地变成一些真正意义上淫邪的实际行动,现实上就是各种各样的性骚扰和变态行为。这无关个体,而是整个社会的悲哀,我跟你讲,虽然有点八竿子打不着,但这是相关的;就如虽然有牧羊人,羊群的走向还得由每一头羊来支持,而现在羊群正在走向一个不归路,走向毁灭。站在这个角度上的话,我不认为自己是渣男,我就是原本的我,我不需要一个社会约定的符号来描述我,将我放到一个不利的位置上。所以进一步说,我还要这样下去;如果我因此而改变自己的话,谁知道能变成什么样的可怕东西。但我又很清楚,我已无法对她做出什么了,她已无法承受任何刺激,换句话来讲任何刺激对她而言都是伤痛,我的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都是巨大创伤,你看我这人,说是理解不了别人,这时候却在换位思考。但作为我这边,我有力迎接伤痛,就无需惧怕迎面而来的刺激。毕竟逻辑学是统计学的上上游,因此我不应该因为经历而得出逻辑结论,所以每一个经历多我来说是体验,但不是定论,这是我反对宿命的地方。我不打算越活越狭隘。
小王见我口出狂言,这次似乎是真的比较满意,他坐在那,面露微笑:你真不怕“谁都看不上”?
“不怕。”,我立刻回答:不怕,看不上是他们的问题,外界和我自身有关,但喧哗我是不屑于听的。
我很轻蔑地回答,小王做了个鬼脸:好吧,你今天来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的感觉是你就失了个小恋,居然还跟我臭显摆,说自己需要救赎;结果你看看你都说了些啥,我觉得你都不需要找我,你这傲慢劲,唉,难怪这样。当然你这傲慢劲可能还是因为你相信我的存在,而在你心里我的存在恰恰是理想的:你可以将自己全盘托出,优柔寡断地、观点时而时变地论述,而不用考虑自己和别人的位置和自己的立场。你相信人是多变的,是不稳定的,因此他必然抱定不确定才能赖以生存,但你又不喜欢这种volatility,所以你设立了我,和你本身的不稳定分离开来,我和你一起分析事情就会得到两种答案,一种来自外界,一种来自自身,而这之间的对抗就是自省,这使得你非常傲慢,因为你好像要高人一等的样子。但你没想到的是,这种傲慢在和别人亲密接触的时候,会给其剥离感。哦对了,你还难过吗?我希望你给我个实实在在的回答。
“还是有些难过的,但我也不打算记恨任何人,我必须无尽头的包容,否则我会和别人一样变得狭隘。这实际上是一种狂妄,会成为他人的精神污染,这算不算宿命?应该不算,这种宿命无法避免,是最上级的苍穹…如果说我还难过的话,是因为‘喜欢她’这种感觉还未完全消散,这一点我必须坦白。”
“这样我就放心了,你快回去睡会觉,都快天亮了。”
“行。你那个辣条哪买的,真鸡巴辣。”
“那又怎样,我就是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