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20220306 - 宣誓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参加这场宣誓,它对我来说首先没有价值,二没必要,最后才是略微的厌恶,我从一开始就对任何大型集体活动嗤之以鼻,别说这场莫名其妙的宣誓了。
我记得是我姑姑载我到宣誓现场的,她开车穿过瓢泼大雨,途中还给我塞了一条巧克力,但却示意让我只掰一块。宣誓现场是某个城市废弃的老火车站。但很明显政府拿不出盖楼的钱供着一些白吃白喝、底层到不能再底层、边缘到不能再边缘的公务员,因此这个火车站就整改整改,变成了他们的老巢…负责宣誓的工作人员的办公场所。我姑姑在这个单位门口停下车,示意我下去。这个宣誓单位的入口是刷了粉绿色油漆的大铁门,可却有些碎屑掉下来,露出掩盖不住的锈迹斑斑。我一进门,发现我全家人都在等我,他们对这场宣誓似乎有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可我却感到极度厌烦。
似乎是一进门,工作人员就提醒我这场宣誓是非常崇高的,请务必认真对待。由于这场宣誓我只是走个过场,因此但凡我头脑灵光一些,都会忍着恶心快速应付完,可这回我感到某一瞬间自己快把牙咬了碎了,这种愤怒的感觉甚至让我自己吃惊。的确,工作人员说完这些屁话之后,我的家人的确感到很崇高,我爷爷还特地拿来自己的摄像机准备把这一刻录制下来,我爸妈对我开始指手画脚,比如站姿应该两腿并拢不该有间距,或者又说多长时间没剪头了,看起来邋里邋遢,这样严肃的事情不知道打理一下,总之事无巨细,仿佛回到了漫长的初中。但其实,我那时已经出离了,我依旧叉开腿,还故意把肚子腆起来,看起来像是个没出息,中午就去打麻将的中年男人。我在回忆我这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办公大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可这和我的怒气形成强烈的反差,甚至说这种不怀好意的温馨感加重了我的怒气。
我的一家人见我如此举动,如此不想上进,做出了不同的反应。我爸由于也略微觉得宣誓是在扯淡,所以默不作声;我妈明显对我感到失望,但按照她的一贯作风,是一定会让我自己一路到西的,因此在远处把头扭了过去;我奶奶却哭了,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而我爷爷因为只想录像,他一遍一遍地提醒我站好了拍一张,站好了拍一张,你怎么回事。我就是在这个时刻出离的,我突然意识到,我的人生并没有自己标榜的那么惬意,我在一个一个渺小的挣扎中缓慢上升。比如我总会吹嘘自己高考前老师不管,所以睡到很晚才去上学。但现实里,这种情况并不多见;绝大多数情况我依旧是按时来到教室,然后在早自习继续睡去,还要避开班主任早班巡查。回想真实的过去,我感觉自己显得很狼狈。这场宣誓可能很粗暴地将我拖入到这种荒凉的现实中了吧,我被工作人员要求回答一些问题,然后要读一段东西。问题当然是很随意的,因为我总是问对方:我应该怎么回答、我他妈应该怎么回答,或是:你他妈叫我怎么回答?那个公务员估计被我折磨的够呛。可当我要开始用自己的声音读宣誓词时,我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变得十分害臊,就好像要在音乐课上唱歌一样。这时我想起来中学时我和两个同学在一块聊天,可中间突然有个同学跑过来羞辱我。我们当时似乎在一个河边野餐,那个同学就从远处跑过来羞辱我,可我当时却一点都不生气,我不光不生气,我还很认真的听这些羞辱的话,想从里面找出点自己确实存在的缺陷。羞辱我的同学一开始见我这样,显得格外嚣张,甚至同我野餐的两个同学都看不下去了,示意用不用他们帮我还击,我没管他们,我只是盯着这个羞辱我的同学,朝他点头。过了不多会,这位十分嚣张的同学见自己对牛弹琴,开始越发的火大起来,他的怒气无的放矢,越攒越多,我其实也有些疑惑,那就是我为什么不生气,我感到什么都无所谓,我感到我的存在其实就是给自己跑龙套找个借口罢了,活着不应该是有任何感觉的,就正如我站在小讲台上,看着宣誓词,像个泄气的皮球。
想到这里我开始读宣誓词,宣誓词干瘪乏味,正如它本身想要构建的一种空中楼阁般的话语一样,不管是光彩夺目还是熠熠生辉,实际上你是看不到的,或者说,没人能看得到,这只是一种幻想。我打算直接走掉,离开这个宣誓地点,我突然觉得我走进宣誓地点和感到怒不可遏是自相矛盾的,我应该追寻一种深层的、先验的欲望,这种欲望就是从这个地方走出去,钻出绿色漆的大铁门,走到没有宣誓的地方。我对接下来去哪还没溜,但我打算走出去再说。可我没等走出去,就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