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20220222

起初我在一个购物中心，可这个购物中心光线很暗，像一个巨大的岩洞。我看到有几个本科生在虚度大学时光，但其实我也是个混子，我只是看不惯那种俗套的混法。购物中心的影院是开放的，但也阴暗却又很明亮，像杉本博司镜头中的礼堂。影院里在播放电视展示视频，小瀑布，热带雨林，一堆破树叶，还有那只色彩斑斓的大嘴鸟，但这个视频由于想要体现屏幕的锐利度，里面有很多对于潮湿阴暗角落水滴滴落的特写，那些地方是些岩洞，正如这个影院本身的质感那样。我觉得极其乏味，但里面座位上有几对小情侣大学生，他们看得津津有味。

后来我便出现在自己的住处，我应该是从那个购物中心回去的。现实里，住处楼下邻居养了只小狗，我经常能听见那个蠢女人在他们一楼的院子里规训这条倒霉的狗。女人说：“招财啊，你怎么还没招来财？啊？”，我便得知这条狗叫招财，同时产生极大的反感。这家人之前还养过鸭子，然后这只鸭子在生命状态最高处突然消失。我挺喜欢那只鸭子的。我要整他们。

梦里我想出一种很恶俗的整人方法。我住处还有一堆初高中时剩下的英语教材和练习册，我中学时英语全班倒数，因此这些东西里全是无知和玩世不恭，完全没有保留的价值。我在住处阳台把这些英语教材撕成小碎片，小的只有半截单词。每到晚上夜深人静，我就把这些碎片沾上水，弄到楼下院子里。院子里的地面上有几个下水沟的地漏，我把我弄的打湿的碎纸片扔到地漏上面，这会让人觉得这坨东西似乎是从下水道反上来的。第二天我便把窗帘拉上，在两个窗帘的缝隙里偷看邻居是怎样一桶桶水将英语教材碎片冲进下水道的。这蠢货还真以为是下水道反上来的，我心里暗爽。

直到楼下化粪池真的堵住、真的大粪充满院子之前，我一直在干这件事。期间我把我所有的英语教材全部撕成碎片以同样方式弄到楼下院子里。化粪池堵住之后，邻居才花钱找来专业的环卫工，他们拿着爬犁把一坨一坨的英语教材从化粪池和下水道里捞出来，这些东西堆满他们的院子。那时邻居才意识到，原来这些英语教材碎片不是从下水道反上来的。其实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在大粪淹没院子之前，邻居就十分怀疑碎片的来源。但他们还是选择把碎片收拾到下水道里，而不是多花时间去深究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化粪池终于容纳不下来自下水道的碎片…这是些难以化解的纸纤维，还有练习册封面的塑料膜，那个根本无法化掉；直到大粪冒出来的那一刻，邻居才意识到自己陷入更大的泥淖之中。大粪冒出来的那一天，我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去冲马桶，到洗手台洗漱，去冲凉。

其实环卫工来疏通已经是很往后的事了，期间堵住了之后，邻居挨家串门提醒全楼少用水，为此得罪了我的隔壁邻居。不知为何，他们毫无理由地打了一架，男的流了鼻血，女的被扇耳光，他们的狗被踹了肚子，弓在地上惨叫。而后来因为是否要找环卫工人这件事，他们自己家也闹了矛盾，那个蠢女人怕花钱，就叫那个男的自己去疏通；却以男的无能为理由数落他。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种程度的堵塞没有专业工具和负压吸粪车是无从下手的。那两天我经常能听见楼下的吵闹声，还有小狗在一旁乱叫。

最后还是男的找来环卫工。那女的某天夜里似乎被打了。吸粪车开到他们家院子外那天，女的站在男的旁边老老实实一声不吭，衣服领子是个歪的。那天环卫工问他们，这些纸从哪来的？这应该是些中学英语教材，你看纸上印有nderstanding这样的单词，这些东西不像是在下水道里浸泡过的样子，因为这些碎片清水一冲，就变得十分干净，没有地沟的灰黑色。梦里，我记得那天，这是邻居第一次站在院子里朝楼上张望。当时我在窗帘后面，感到略有担心，我未曾想到一些恶作剧能把邻居整得这样惨，但主要还是害怕被邻居抓住。

环卫工人并没有将掏出来的碎片处理掉，它们堆积在楼下的院子里。而邻居也懒得收拾，就堆在那，像一堆墙皮，这些东西把整个院子装饰得一片狼藉，而楼下这家人的生活也被搅得乱成一团。他们似乎从此有了心病，他们站在院子里时，总免不了要向楼上张望一下，期待找到一个线索，这个线索向他们传达一个希望，那就是他们什么都没做错，而是楼上扔东西下来的，是别人在陷害，他们并不愚蠢，而是过于老实。他们想找出那个向楼下扔碎屑的人，找到他，然后把他撕碎，用道德的手段，不道德的手段，总之要把他撕碎。想到这里我感到不寒而栗。

但这是在梦里，意念越过现实而存在，因此会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楼下的邻居开始挨家挨户打听英语教材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在这里长居的大妈偷摸告诉他们，说我中学时在这里住，那些资料可能是我的。于是邻居敲开了我住处的门，拿着一片练习册的碎片，指着我鼻子质问。这个练习册是我高中时用的。我那时候英语一窍不通，我有段时间尝试过做题和蒙题哪个正确率高，发现差不多之后就选择了蒙题。这是件很过瘾的事情，不光因为可以速战速决，而且选哪个选项完全取决于主观意志。那蠢女人捏着的那个碎片正巧是我蒙过的一个阅读题，一道阅读题有五个单选，我蒙对了两个。而我现在英语好赖也没当初这么差劲，我面对诘难，大声反驳道：“我英语哪有这么差，你看这个人明显是蒙的，你找错人了。”，然后我把大门猛扣上，才发现自己心跳很快。

我即刻意识到应该马上脱身，这并不是因为邻居终究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而是因为扔纸片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我做的。梦里我所处的现实并没有什么解脱感，由于以上逻辑，楼下邻居终究会抓住我，找我的麻烦。我把门扣上之后，决定一会就从住处溜掉。我在门边上缓慢呼吸，细听门外的动静。而我才想起来，当初邻居奉劝全楼少用水的时候，只串访了我隔壁那户，也就是把邻居揍了一顿的那户；而其实当时这栋楼同上中学的并不只有我一个，还有些吊车尾中学的学生，邻居也并没有找他们，而是仅仅找了我。我听见邻居退去，听见他们自家的关门声，听到院子里窸窸窣窣和狗撒娇的声音。于是我便逃离住处。

我逃到哪了呢？我逃回了梦境刚开始的那个购物中心，这个购物中心依旧从高处的通风口散发着冷峻的光泽，那是阴天的阳光。我在购物中心碰见了一个高中同学Y，现实里这个人成绩靠前，但十分喜欢炫耀，自诩英语很流利，但口语其实会让母语者费解。我和他坐在一个咖啡馆外面的长凳上，梦里他又开始炫耀，我对此很不屑，因此说了些什么，但这些看似不经意的话却彻底激怒了他。于是Y开始歇斯底里地用自己蹩脚的英语大声说话，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我感到心满意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