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迁和林奕含
病狗和灰蒙蒙的通州
“唯沉默是最大的轻蔑”,鲁迅如是说,其实不是。由于年代的限制,他没有想到自杀。自杀从来都不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如果你在各大门户网站上看见有讨论自杀的帖子,你一定会找到无数蠢货表达对自己对自杀行为多么地不理解,然后抒发“因此自杀者好傻啊”这一情感,如你所见,一点都不沉重。那些把自己搞死的人如果看见阳间世界讨论自己讨论得如此水深火热,他肯定会笑出来,还要把头顶的光环笑掉。无知者的胡言乱语正是自杀者想要针对的轻蔑。但实际上自杀并不是个什么好的选择,如果人还能够被现实同化,那还不如活着。而现实中自杀的理由实在是太过繁杂。我一直以为胡迁是死在自己纯净的虚无里,看完《大裂》和《牛蛙》时,我是这么觉得的。《牛蛙》的后记里,胡迁说自己买了条狗养,但被狗贩子骗了,狗是长了寄生虫的;然后他住在通州,这是一个远离北京喧嚣的地方,这个地方灰蒙蒙的,住满了觅死觅活想要在北京扎下脚的外地人。我感受到了,灰蒙蒙的运河边,消瘦的狗,没完没了的工作,我也会有强烈的厌世感。我不会自杀,但,但我不是胡迁,我没资格评判或者假设什么。之后我去看了胡迁相关的帖子,自杀的直接原因是《大象席地而坐》版权纠纷,很现实的原因。但现实里真是这样吗?单一归因是在现实里显得苍白无力。肯定有相当一部分的积累来自于厌世感。我读胡迁的小说有时候能笑出来,短暂的狂喜;那种感觉就好象生活已经走投无路,但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既然都他妈这样了,干嘛不高兴高兴呢?笑两声吧我操。短暂的光辉从灰暗的苍穹倾泻下来,这就是“大裂”的含义,但之后呢?依旧是灰色的,没有尽头。这个地球上除了有些蠢货在批判胡迁的上吊,还有另一些蠢货在缅怀怎么不让胡迁去死。这是逻辑上说不通的事情,发生的事件在当前的时空里是不存在第二种可能的。
通州有个叫乔庄的小区,这个小区的大门是一个巨大的不锈钢乔字,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未来蟑螂,而周围是正在施工的七号线尽头和无尽的肮脏空气。有一瞬间我感觉我也要陷落到灰色的深渊里了,但最终没有。我是幸运的,胡迁也是。我们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点自己的痕迹,然后带着遗憾和不忍,离去。
语文老师和活性炭
我不知道多少人见过那种语文老师,从来都不是别的科目,仅限语文;男老师,依旧活在象牙塔顶的文学男人,通常不是矮胖就是高瘦,戴个不怎么讲究的塑胶眼镜,没有发型。这群人喜欢欣赏有才华的女学生。大多数情景是很质朴的,仅限于灵魂交流,空中客车;但有极少数走到了阴道里。林奕含是十分不幸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讲述了一个意识被现实颠覆的故事,而作者的现实遭遇就是如此,而在现实里的那个语文老师的嚣张程度远超比良坂龙二。此君不仅不爱林奕含,还是个象牙塔顶的老流氓。对于很多人来说精神创伤是一种不可逆的伤害,这个伤害显示在林奕含身上,就是一种坚定的赴死打算。她曾吃了很多安眠药,没有成功。洗胃要吃很多活性炭,吸附毒物,然后人就会变成一个两头喷出黑色液体的东西,像一条蚯蚓。现实里林奕含死前结了婚,自称幸福美满,要重获新生。男的很倒霉。我并不喜欢这个社会,它需要恶性事件来改变现状,前一阵的复旦砍人就是如此,林奕含的自杀也是如此,他们是这个社会的牺牲品,这就一个个体而言是十分不公的,但是在眼下如此局限的现实里,一些人只能作出所谓当前最好的选择,能且也只能这样了。
周围的人看了小说之后说,不敢看第二遍,其实无需看第二遍的,我们不需要被林奕含的精神黑洞所卷入,也不应该霸道地感到惋惜。如果林奕含再自杀,那就让她去死吧;我们尊重她,远离她,然后把医疗资源腾给那些想活下去的人。